Ennio Morricone 去世了,跟在这两年众多去世的大师之后,于是我也终于活到了这个年纪。
我小的时候,这个世界跟我关系不大,我眼里只有同班同学里那几个关系好的、我喜欢的、喜欢我的,还有同院儿那几个寒暑假能相互陪伴倒土挖坑儿撒尿和泥儿的发小儿...生活也就无非是上学、下学、放假、返校、儿童节。
后来我慢慢儿长大,这个世界就变大了,我有了偶像,有了本可以不相关的朋友,我们一起经历了各种日后一定会写进历史书的事件,好人坏人,好事坏事...于是,我跟这个世界就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然后突然,当我真的已经长大了,就发现我这一路过来熟识的前辈们,一个一个都相继离去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下面也有两小代孩子了,他们也要目睹着我的死亡了...至于怎么死,死成什么样儿,那完全不是我能想象和控制的。
从我出生起,我看过的阅兵大概有四五次?我之前从来都不觉得阅兵有什么,反感军事,也反感军队方阵过去以后后面跟着的花车方阵,乱糟糟闹哄哄的...但去年的阅兵把我看哭了,主要还就是后面“乱糟糟闹哄哄”的花车方阵。
那一辆辆乱糟糟闹哄哄的花车就是一段段我亲历过的乱糟糟闹哄哄的历史:
我记得香港回归,我们小学组织大家学习《公元一九九七》,“一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你离去”,一操场的小朋友一起哇哇唱;我记得非典期间我们被关在家里上“空中课堂”,但我从来不看,就抱着一桶冰淇淋在厨房跟家里人聊大天儿;我记得申奥成功那晚,我家所有人都聚在我舅舅家,围着电视听萨马兰奇说那句第 29 届奥运会主办城市是北京;我记得汶川地震,我高三,正在上地理课,准确地说是正在睡地理课,整栋教学楼突然晃了一下儿,我们地理老师还借机又讲了讲震级的知识点,但是一回家,才发现是这么惨的一件事儿...
我记得科技花车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雷军在车上,一瞬间,那些年关于手机这个东西的回忆嗡地一下儿全回来了...那时,我突然明白了,这些历史再也不是书本儿上的历史了,这些历史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了,这些大历史,都辅佐着我个人的小记忆,融在我的生命中了。
我认识好多孩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认识那么多孩子,哈哈哈,我跟他们聊过我看去年阅兵的时候的那个感受,但他们无动于衷,所以,我就被迫有资格能说一句老了的人才会说的话: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我小时候的自己。
这些孩子在我看来都是聪明可爱的孩子,其中也有一些一看就是未来的主人翁,他们要带着他们各自的优缺点重走一遍我们走过的糟心路了...很是感慨,心疼,但也觉得是必经之路。
今天高考,这个考试从来都不是什么终点,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起点,他就像一次不致命的煤气中毒,时隔多年,我已经快忘了它是什么感觉了,但我能感受到今天要走进考场的孩子们的心情,复杂。
但无论如何,未来是孩子的,我经常会跟朋友们聊到我认识的这些孩子,我经常说,而且也真的,非常嫉妒他们,嫉妒得牙痒痒,但我也经常说,而且也真的,看到他们这么好,我很开心,我觉得他们能建造的未来一定会比现在这个被我们毁成狗的世界要好。
去年一个出版业的大哥跟我说近来寇老师 (Josef Koudelka) 咳嗽得很厉害,身体不是非常好,一年过去了,不知道寇老师还咳嗽不咳嗽...他破天荒地新出了一本儿画册,我买了,但因为疫情,感觉永远都送不来了。
过去的小念想儿多了以后,人就被催老了,会倾向于抓着这点儿东西不放,但抓得越紧,散得越快,最后只好空着手儿了此残生...但孩子们,没有这种负担,我能看着他们的未来冉冉升起,想想就很开心。
昨天我发了一张不是我拍的照片儿,但间歇着思来想去了一整天,我觉得这张照片儿还是属于我,因为他脱胎于我的主观能动性,他代表着我看到的未来...另外,再想想,这张照片儿是一个孩子给另一个孩子拍的,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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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嘜-ᴅʀᴇᴀᴍᴇʀ
阿航Eric